六月的茉莉花

　　　　人生是花，而爱是花的蜜。 
　　——雨果 
　　　　　　　　　　　　　　　　　 
　　一、球迷的心事 
　　　　　　　　　　　　　　　　　 
　　白杰是我们高三（1）班教室里最后一排八个同学中唯一的一个女生。她身材苗条，白里透红的鹅蛋型脸庞上有两个不深不浅的小酒窝；在一双如墨画的柳叶眉下嵌着一对明慧可人的眸子；一头漆黑的短发，刘海细细地垂在前额，好像一绺随风飘飞的黑丝带。二十多岁的她是那样纯洁、生气勃勃，好似满园春色中盛开的茉莉花，给人淡雅而清馨的感觉。 
　　班里的球迷程涛同学是白杰的同桌。他长得较结实，高高的个儿，微圆的脸，两道又宽又黑的眉毛下，一对乌光闪亮的眼睛特别有精神。程涛与白杰是班里唯一的一对男女生同桌而坐的，算是他们有缘吧！每次课外活动轮到球类活动时，他总喜欢约白杰、惠勤等女生去操场打球，并热情地辅导他们练球。惠勤是一个皮肤白嫩，个子不高的姑娘；微方的脸，浓眉下有一双温柔、善良的单凤眼；一头乌黑齐耳的短发，柔和地附在脑后；常穿一件蓝布衫，干干净净，利利索索；是一个勤奋、富有自我牺牲精神、深受同学们爱戴的班头。在学校组织的班级间的球类比赛中，我们班的女子篮球队得了冠军，程涛特别的高兴。下课时，程涛同学主动找机会与白杰说话。由于共同的兴趣和爱好，他们成了好朋友。 
　　有一次，李老师上代数课时，程涛不由自主地伸出了右手，他突然萌发了一个大胆的念头，想去拉白杰的左手；但随即对自己的念头又害怕起来，很快又把手缩了回去，程涛的这个小动作没逃过李老师的眼睛。他讲完课后，在黑板上写了一道练习题请同学们做，并把程涛同学请上讲台，去解黑板上的那道题。他拿着粉笔站在黑板前呆想，急得抓耳挠腮，想了好久，仍然不知所措。他恨自己无能，最后只好在题下写了一个等号，他脑子里一遍空白，只得红着脸对老师说道：“李老师，这道练习题我不会做！”李老师深情地望着他说道：“下去吧，望你上课时认真听讲，要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啊！”。下课后，白杰带着真挚而又善良的口气对他说道：“程涛，你上课搞什么鬼呀？以后不要胡来好不好……”他脸上飞起红云地向她说道：“好，以后上课时我专心些就是了。” 
　　　　　　　　　　　　　　　　　 
　　二、文雅书生 
　　　　　　　　　　　　　　　　　 
　　坐在白杰右边的同学是班里年龄最小的刘彬，他五官长得匀称，个子不太高，面孔也有些清瘦，但在浓眉下深藏着一对炯炯有神的、时时向前凝视和深思的大眼睛，看上去是一个名副其实的文雅书生。他虽贪玩，但仍是班里的学习尖子，更是出了名的小机灵鬼。课余时，他总喜欢去找白杰闲聊，谈天气，谈街上的趣闻，谈家长里短。他们越谈话越多，刘彬就喜欢上了白杰那爽快与开朗的性格，并从聊天中了解了她家的情况。 
　　有一天中午，刘彬在教室里笑嘻嘻地对白杰说道：“你敢不敢跟我比手劲呀？”白杰半开玩笑地答道：“小鬼，谁怕你呀！来吧，才不信我会输给你呢！”说话时，她就伸出了右手，准备与刘彬较量一回。刘彬也快速地伸出右手，去握住她的手。此刻，他们都鼓足了劲，面对面地扳起手腕儿来。爱看热闹的同学把他俩团团围住，在郝鸣同学的鼓动下，围观的同学们异口同声地喊着加油！加油！加油！他俩脸红脖子粗地僵持了好久，最后白杰终于扳倒了刘彬的手腕。惹得一些同学拍手叫好，一些同学哄堂大笑。刘彬红着脸垂着手说道：“今天我们不比了，下次再战吧！……”这样，刘彬找到了与白杰握手的机会了。事后，惠勤关切地对白杰说：“嘿，你真有胆量，敢与男生比手劲！……”白杰微微一笑地答道：“嗨，闹着好玩，为我们女生争光，扳倒一个算一个嘛！……”，后来，白杰在学习中有不会解的难题，刘彬主动地帮她讲解，她也像大姐一样地关照他。从此，刘彬觉得学习、生活变得更有趣、更快乐。谁知刘彬人小鬼大，常常偷偷地凝视着她，他觉得她俏丽、聪明又洒脱……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星期六下午，蓝天、白云伴着白杰、刘彬、惠勤等同学兴致勃勃地走在去白杰家的公路上，大家一路谈笑风生。空气中洋溢着花香，其甜美熏人欲醉。突然，刘彬心醉神迷地向白杰说道：“我们走慢点，我有话要对你说。”他们俩在后面慢慢地走着，刘彬兴奋地对白杰说道：“我很喜欢你，你做我的女朋友行不行？……”白杰满脸通红，惊惶失措，茫然不知如何回答是好。他们默默地走在公路上，白杰沉思着，忽然想出个好主意来，她温柔地对刘彬说道：“鬼精灵，你真会开玩笑，我比你大好几岁呢，我可以当你的大姐，但不适合做你的女朋友……”刘彬焦急地答道：“这哪是开玩笑，我是认真的哟，我爱的是你这个人，与年龄有什么相关呢？……”他们俩舌战了一阵，刘彬终于被说服了，结束了战斗。 
　　　　　　　　　　　　　　　　　 
　　三、晨曦赴约 
　　　　　　　　　　　　　　　　　 
　　刘彬与白杰在教室里比手劲，程涛看在眼里，痛在心里，课余时总是坐立不安。他心里总是在盘算着一件事：怎样才能跟她单独见面，并大胆地与她握手。可是什么时候找她才好呢？六月初的一天晚自习后，同学们先后走出了教室，程涛趁身边没有别的同学时，神秘地对白杰说：“明天起床铃响后，请你到教室来一趟，我有话要对你说。”白杰微笑着答道：“好。”第二天清晨，铛，铛铛，铛的钟声惊醒了白杰的美梦。她有些局促不安，心里怯生生的，她慢吞吞地走上楼梯，心砰砰直跳，非常紧张，她不知道他要说些什么？当她赶到教室旁的楼道时，程涛已站在走廊里了。他满脸堆笑地向白杰说道：“你来了，我等你好久了……”说话时，他一把抓过白杰的一双红酥手，兴高采烈地紧紧握着，顿时，他的心头弥漫着幸福。白杰愣住了，她不觉脸颊发热，含羞地低下了头，心在异样地跳动。她满脸通红通红地对程涛说道：“哎呀，别这样，请你放手吧，我们该去外操场做早操了，若去迟了，被同学们发现了，就不好了！”她边说边把手从他手里往外抽。程涛慢慢地松开了手，扬扬得意地一溜烟跑出了教学楼，向操场奔去，边跑边自言自语地说道：“啊，我跟她握过手了。”不知为什么，他心里充满着希望。等白杰回过神来，便急急忙忙地奔出了校门，向集合的地方跑去。 
　　　　　　　　　　　　　　　　　 
　　四、摆龙门阵 
　　　　　　　　　　　　　　　　　 
　　有一天傍晚，绚丽的晚霞宛如一道大红帷幕挂在天边。白杰约她的挚友惠勤一同漫步到女生宿舍附近的翠竹林中闲聊。白杰关切地向惠勤问道：“班头，你的功课复习得怎样啦……”惠勤微笑着答道：“谢谢你的关心啊，我有些科看完了一遍，还有些科复习第二遍了，基本上快复习完了、练习题还没做完。你的功课复习好了吗？……”她犹豫起来，很为难地答道：“因为……因为程涛非要我答应做他的女朋友，我不同意！”。“那你就跟他说清楚，不是有规定吗？在校生不许谈个人问题，要谈也得等到高考以后再说，那也不为迟呀！”。“他对我说，如果我不同意，他就去死。他是家中的独子，若是真的死了，他母亲能饶了我吗？他搅得我心乱如麻，哪还有心思复习功课呢？”。“那一定得找时间好好和他谈谈，劝他放下思想包袱，轻装上阵，集中精力去迎接高考呀！”。“那我只好去试试吧！……”。“你也要抓紧时间复习好功课啊！……”。 
　　两年以后，白杰成了程涛的妻了，小俩口过上了甜甜蜜蜜的生活。 
　　　　　　　　　　　　　　　　　 
　　五、夜中缘 
　　　　　　　　　　　　　　　　　 
　　高考复习进入了冲刺阶段，学校停课让学生自己复习，也可以到教室外面较安静的地方去学习。有不会做的题可以到教室里请老师讲解，还可以找同学帮助解决。夕阳西下，晚霞映红了大地，映红了天空，学校和街道都沐浴在余辉的彩霞中，晚风徐徐送来一阵阵百花的清香。这时，庆芳与她的好朋友宋柯披着落日的余辉去学校附近街上的刘彬家复习功课。二十来岁的庆芳，身材匀称健壮，微长的脸庞，前额下有一双雪亮的眼睛闪烁着兴奋激动的神采；薄薄的嘴唇，一笑就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看上去是一个热情、干净利落、放射着青春光辉的姑娘。他们三人聚精会神地复习了一晚上的功课。庆芳与宋柯也忘了回校的时间，因太晚，学校已关了校门，只得在刘彬家住了一夜。连读几夜，庆芳和宋轲都去刘彬家复习功课。经过接触，刘彬觉得庆芳好学，和蔼可亲，朝气蓬勃，是自己选择的理想伴侣。庆芳喜欢刘彬助人为乐的精神，更欣赏他的才华。在他俩的心灵深处埋下了爱情的火种。 
　　　　　　　　　　　　　　　　　 
　　六、“夜猫子” 
　　　　　　　　　　　　　　　　　 
　　郝鸣同学得知有人出校后几夜未归之事，从此他每天晚自习后就去校园的隐角处抓“耗子”。第二天午休时间他就在男生寝室里津津有味地向大家报告新闻：第一号新闻是昨天晚自习后，刘彬与庆芳在教学楼侧面树影下谈笑风生……；第二号新闻是我们班的校花与（2）班的XX男生有暧昧关系……。如果有人把郝鸣发布的新闻告诉给了班主任老师，他就毫不留情地把那个告密者叫做“跟屁虫”。因此，有同学送给他一个绰号——“夜猫子”。于是，利用课余时间去打听别人的私事成了他消磨时间的方式。同学们认为他不尽人意，都不愿理他。 
　　　　　　　　　　　　　　　　　 
　　七、痴情汉 
　　　　　　　　　　　　　　　　　 
　　凤君是云飞同学的入团介绍人，她中等身材，微圆的脸上总是显得那样地娴静、温柔；她那绢光乌黑的头发扎着两条短辫，在一双又密又长的睫毛下有一对晶莹、深沉、使人难忘的眼睛。因凤君对云飞家的事了如指掌，又同窗三载，他不知不觉地对她心驰神往。但他常常叹息自己是校团委的委员，身不由己，不能随便越雷池一步。每当他想到高考后就要与君分别了，心里像塞了一团乱麻，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晚上云飞躺在床上心烦意乱地胡思乱想：我这辈子如果能与她在一起过日子，那一定是我最快乐、最幸福的事了。他进入了梦境，做起美梦来。他梦想有一个女人，梦想这个女人作他的妻子…… 
　　云飞六神无主，他决定星期六下午请假回家。明媚的春光拥抱着大地，温暖的大地上荡漾着万物的芬芳。他穿行在一望无际的绿色田野中，灵魂在广阔的天地间天马行空般地自由驰骋起来。凤君的倩影又浮现在他的眼前，他痴痴地想着，我为什么不能聚她做自己的妻子呢？我一定要拿出行动来让她知道我是多么地爱她。他边走边想，绞尽脑汁，终于想出了一个绝妙的办法，利用明天在家的时间，把我心里想对凤君说的话全都写在信里送给她。他完全沉浸在恋人们刚开始谈情说爱时那种醉人的温柔甜蜜之中。怀着强列的希望写了一页又一页，一口气就写了十余封信。他把信全装进一个旧书包内带回了学校。第一封信云飞没有勇气当面交给凤君，他就托自己最好的同学周峰转交给她。在一周内，周峰转交了三封信给凤君，但仍不见她的回音。他心急如焚，并决定把第四封信亲手交给她。下午课外活动结束后，心中如春水般荡漾的云飞盯准凤君身旁没有其他同学时，高兴地对她说道：今天上晚自习前你有事吗？如果你愿意，我请你到学校后门外的小山坡下散步好吗？她朝他微微地点点头，转身就走开了。 
　　太阳移到山背后，慢慢地沉入地平线，飘浮在天空的云彩，颜色越来越深，最后变成淡墨画似的几笔。炊烟四起，在村庄上空轻柔地缭绕；鸟雀归林了，山下忙碌了一天的田野，渐渐安静下来。他们漫步在学校后山坡下的羊肠小道上，凤君无心思欣赏山脚下美丽的田园风光，她的脸涨得通红，红得像旭日在蔷薇花上的反射一样。云飞的心情好像万顷波涛，翻腾起伏。他惴惴不安地望着她，然后焦急地对她说道：“你看了我写给你的信了吗？为什么不回话？……”凤君紧张而严肃地对他说道：“云飞，你知不知道现在的时间对我们来讲都是非常宝贵的你为啥要白白的浪费时间写信给我呢？你是校团委的成员，应该带头遵守学校的规章制度呀！……”云飞的脸色立刻刷地变得苍白，瞪园了眼睛，板着脸，用气嘟嘟的声音对凤君答道：“因为你了解我，我又喜欢你，我真诚地希望你能做我的女朋友。是校团委委员又怎么啦，也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一个公民嘛，根据现在（六十年代）《婚姻法》的规定，男子二十岁就可以结婚了，我这个二十岁的男子难道还没有权利考虑个人的问题吗？……”他匆匆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封信塞到凤君的手里，然后又对她嘟哝着：“以后每个星期三晚餐后我都会在这儿等着你，来不来随你……”他皱起眉头，哼哼着转过身，气急败坏地离开了她。回校后，他觉得心中郁郁寡欢，很不舒服，好像被一种模模糊糊的伤感纠缠着，如同掉进冷水里一样伤心失望。 
　　　　　　　　　　　　　　　　　 
　　八、茉莉花的魅力 
　　　　　　　　　　　　　　　　　 
　　决定命运的高考终于过去了，凤君在家里拿出云飞给她的信一数，哟，不少哟，共有十多封呢！他看着那些情真意切的情书发呆，心中暗想：他真心诚意地爱着我，难道他就不值得我爱吗？凤君经过深思熟虑后，给云飞寄去了一封热情洋溢的信，她决定接受云飞的爱，做他的女朋友。云飞接到凤君真诚而亲切的信后欣喜若狂，他浸润在爱的幸福里；兴奋已极，他快活得一夜都没睡好觉。第二天上午准备了一份厚礼，一路上沐浴着似火的骄阳，满心欢喜地穿行在一望无际的田野中，沉醉在绿树、青草、农作物的芳香里。那沉甸甸的谷穗如同一串串金黄的项链、被风一吹，好像在向他微笑；他像一叶小舟在滚滚的稻浪中航行。田埂上成熟的高粱举起火把，在阳光下放着光焰……他洋洋得意地走在希望的田野上，好似天地间的一切都在为他高兴，为他祝福，为他陶醉。就要见到他朝思暮想的心上人了，他日久积存下来的满腹的内心话，此刻已塞满了喉咙，挤满了牙缝，涌满了舌头。他恨不得生出双翅飞到他心爱的人的身旁说个够。 
　　　　　　　　　　　　　　　　　 
　　九、劳燕分飞 
　　　　　　　　　　　　　　　　　 
　　秋高气爽的九月，云飞跨进了西南地区一所高等学院的大门。新的学校，新的同学，新的老师，新的城市，新的生活，新的美景……这一切对他来说既陌生又新奇，好像自己已不是一个农民的后代，而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似的，一个知识分子，一个十足的知识分子了。进校后他给凤君去过几封信，后来就把她忘在了脑后。时间越长，越是淡忘，到后来真的完全忘记了她。她在家盼呀盼，等啊等，仍然杳无音信。凤君沉思着：我为什么收不到他的来信，他是不是……她不忍心再想下去了。从此，在她的眼睛里增加了忧郁和怀疑的影子。她告诉自己，要耐心地等到学校放假后，他来家时再当面问清楚，不就知道原因了吗？可是她天天在家等啊等，盼呀盼，仍不见他的踪影，好像那些旧梦已随风飘去，往日他心中的爱已被抛洒在九霄云外。 
　　凤君鼓足了勇气，同她的好友惠勤去了渝州市内的经济学院，找到云飞最好的高中同学周峰，并向他问道：“你的好朋友云飞同学的近况怎样？你见过他设有？……”周峰难以启齿，但在老同学的追问下，他还是慢吞吞地对凤君说道：“凤君，真遗憾，可能以后云飞他不会再给你写信了，因为他现在正和一个同班的干部子女热恋着呢。……”凤君听后非常震惊，红着脸很久说不出话来，最后气愤地说道：“他的良心何在，为什么不写信来说清楚呢？好说好散嘛，把我看成什么样的人啦！……”顿时，在她的两个大眼窝里，藏着两颗闪亮的珍珠，珠珠上的水越蕴越多，越来越大，终于夺眶而出，流过她的面颊，就像露珠在荷叶上滚动一样。她悲痛欲绝，在惠勤同学诚心诚意的劝慰下，凤君回到了家。她忍受着难以言状的痛苦，把云飞写给她的全部信件捆成一包，寄给了周峰，并拜托他一定把这包惹祸的东西当面交还给云飞。凤君暗想：当爱情的浪涛被推翻以后，难道云飞就不该向我说一声“再见”吗？他真变成一个无情无义的人了吗？ 
　　云飞不明不白地离开了凤君，凤君借用名人的话心碎地叹息道：“唉！青春的恋爱就像阴晴不定的四月天气，太阳的光彩刚刚照耀大地，片刻间就遮上了黑沉的乌云一片！”。也正如台湾民歌《六月茉莉》里所唱的那样： 
　　　　　　　　　　　　　　　　　 
　　六月茉莉正盛开，好花惹得意中人爱。 
　　爱情若只是骂一场，怎不叫人悲哀。